Deja vu

 感覺到潮濕,巨大的金屬敲擊聲、雷擊聲和疼痛,都不是離自己太遠的熟悉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是死亡跟自己距離很近,反而讓心境意外平坦,是我的第一次,怎麼敘述這樣的感受,應該是...不舒服吧...

「發甚麼呆,接任務了!」一堆紙張往我頭上打來的感受倒也不怎麼舒服。

「察恩,我說過...」

「怎麼樣?我記得你這傢伙除了很會『處理』問題外,也很會處理其他人,現在連唯一個可以協助你維持生計的夥伴都要對付了嗎?」察恩這個晚輩,除了年紀之外,優點乏善可陳,特別是溝通這一塊。

我搖搖頭,看著他把那堆打到我頭上的紙,從他手頭上遞到我的面前,下意識我就接過來了。

案子的冤大頭是一名剛成年的男孩子,但是看起來,照相技術一直沒有挑對地點和光源,除了一頭理得不怎麼乾淨的平頭外,左右不對襯的髮型,倒是很方便我指認人,這個冤大頭的處決方式沒有特別限制,也沒有交代理由,在我的經驗看起來,裡頭肯定有甚麼...非常不妙。

「這傢伙到底是甚麼狀況,你沒搞清楚就接案了,到時候法務機關跟我問起原因,我很難做事。」我把紙張押回他胸口。

「你以為是誰把案子放在我辦公桌上的?」他抓著那堆紙張,幾乎要將紙張捏爛,看來「冤大頭」還不只一個人...,接著他將聲音放緩,說:「放心,你只是去配合別人做事的助手,除了出現在現場外,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你碰。」

「所以,是去背黑鍋?還是當白手套?」

「同樣的問題不需要用兩種方式問。」

算了!反正我遲早要退休了,這檔不幹,下一檔不知道要處理甚麼更麻煩的傢伙。乖乖拿走那份資料,乖乖按著別人給的指定的時間出現,功德圓滿。

「你罄竹難書,別說甚麼功德圓滿,就當作幫我清除業障吧!」

「你...!」使用自己第六感不是罪惡,但是,窺看別人的心思,該去立法好好懲戒這些社會危險分子了。看著他雙手合十,慢慢從我眼前退去到走廊轉角,心裡真是五味雜陳。馬的,我怎麼就沒有那麼好運,分到一點下世代的感知能力。


。。。

來到中央車站,人群比其他時段的他們都顯得緩慢,也許是因為大多數趕著要去他處和趕著燃燒生命赴死的民眾都不是在這個時間出現的關係,深深吸口氣,超標臨界值的空氣粉塵聞起來令人懷念,比在五次元裡頭靜止不動的乾淨比起來,多了一分熟悉感。

張望四下,尋找接應人的我大概很像是從來沒來這裡造訪的觀光客吧!尤其是我厚重的外衣包裹,和中央車站此刻閒晃的人群有很大的對比,輕薄外衣,每一分重量的行李都可以拔除重量是現在人外出的標準配備,有時候他們甚至極致到把所有東西都膠囊化,用物理科技塞進一個空間壓縮的薄膜,把自己的非生物家當帶著到處跑。

像是此刻從我眼前悠悠慢跑過去的那位女士,除了她髮型有點累贅外,甚麼東西都貼身得不行,毫不隱瞞地告訴周遭的人:「我就是身體多了太多的累贅,所以只好這麼勤勞的運動,以便我換取更多生活空間」想到此,我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而發出了咯咯的聲響,要是此刻她使用第六感感知我我的想法,我也不會感到抱歉,因為她會知道這世界原來還有個路人會關心她的存在,這個世道像我一樣的人少了。

「先生,我不認為現在人的素養需要做到如此地步。」這句話冷不防從我的左後方殺出。

我轉身,視覺撞來一個看起來符合社會高層知識份子的高個子,足足高過我一個頭之外,這個人的口音雌雄難辨。看起來她連性別都符合「社會高標準」。此外,她的包裹外衣跟我相去不遠,這是少數讓我覺得親切的地方,可是,最好不要放下我的戒心。

「我是朱爾,先生你好,請我該如何稱呼你?」

「你就繼續稱呼我『先生』就好,反正我們也可能只會見這麼一次面。」雙手一攤,相信她懂我意思。

「好,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我們的車在那邊。」這個人的聲音並不難聽,對比她的表情,顯得更是溫柔,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不用一直抬頭確定她是在跟我對話。她領先我走,在她的背後,可以發現她的行動異於常人的沒有存在感,被長袍遮住的雙腿除了跟著袍子的布料上下飄搖外,很難證明她正在行走,沒有絲毫與地板的摩擦力,也沒有敲擊地面的聲音,也難怪她的出現如此讓人難以招架。

到了停車的位我稍微觀察了一下這台車身和型號,就更對這個來路不明被派來的「夥伴」感到懷疑,我是不是應該互相確認一下身分才上車。

「先生,我可以很確定你是我的合作助手,」她辦開車門,倚在車蓋上的手肘纖長的得不像話,「因為,你是唯一站在中央車站卻身穿五次元裝束的人,我也是,需要給你掃描我的身分碼嗎?」

「嗯...既然你有第六感可以感應我的所有疑惑,那麼我們可以在車上慢慢交流,反正要是萬一有甚麼不對勁,我自然可以處理。」看看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沒有靈魂的眼珠,我又補上一句,「說不定,是你處理掉我...唉,廢話甚麼,上車吧!」眼神確認後,她已經盡了駕駛座。

「先生,我知道我有件事可以讓你全然放心,剛才我之所以沒有讓車子自動導航到車站前,純粹是因為公司的人,希望我形式越低調越好,所以我們必須要在人少的地方安放車子,也在人眼罕至的地方上車。希望這個答案,有讓你安心一點。」

我點點頭,眼神示意,我們該發動車子了。

「你的脈搏並沒有減緩。」她無意帶過這句話,雙眼看著前方,而車子緩緩上升,到可以接應13號車道,窗外傳來示意可以進入車流的機械交通廣播。然後車燈的光線打在她毫無血色的臉龐肌膚上,反射的光線更佳的繽紛燦爛,讓人想起環境百科裡頭的箭毒蛙,膚色也是警語一般的告誡世人,千萬別靠近,否則沒有好下場。

行駛過的流光閃閃,又把我拉進了那個畫面,潮濕、多重敲擊的聲響,雷鳴、閃電,然後,痛覺...那股潮濕的氣息是哪來的?我流的血液嗎?還是下雨?還是管線漏溢?因為沒有嗅覺的輔助,無從得知,但是視覺也模糊到了極點,那是一場夢嗎?還是曾經的記憶?為什麼清晰得不像話,又模糊得無從考證?

「先生!」伴隨緊急剎車,我跌在前座的儀表上。

「怎樣?」緊急轉身斥喝,這個人卻毫無表情,就像我見到的第一眼。

「我認為,」口氣頓了一下,「我們應該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的生理狀態,不太適合馬上執行任務。」

「哦,是嗎?貴公司倒是沒有交代任務要完成的時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在馬上去搭個星輪到馬拉拉亞星先度個三天的假,然後等我心情舒爽時,繼續執勤?」

「不是,先生,你的鼻子...」她遞上一塊手帕,直接放在我的人中處,這個舉動倒是令我震驚。

把手帕拿下時,我看到了一塊拇指大小的血漬,然後另一滴血漬,是從我臉龐
剛順流而下,問題真的不大,但外人眼中這副景象恐怕險象環生。

「馬的...不不不,我不是指你,但是,我想我們最好還是...找個有洗手間的地方。」我一面抵住自己的鼻口,一面確認這個潮濕感,和我腦海裏面的畫面是否吻合...

她頷首示意,一隻長長的手臂伸了過來,從我頸後抽出安全帶,順滑而過,在對側大腿後扣上,然後淡淡交代一句:「避免不必要的撞擊。」當她把那隻長手收回同時,我看見...如果不是幻覺,那眼角處彷彿有淚光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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